我听某省体育局长讲过两个故事。某届奥运会时他与H省的局长同屋。那次H省选手放卫星,该局长早上高高兴兴出门,晚上欢欢喜喜回家,每天喜庆得像新郎倌。回国的时候,省里派了辆敞篷汽车接,他频频向沿途群众挥手致意。另一届奥运会上,他与S市的体育局长同屋,那一届该省选手白虎星犯界,该局长每天早上心事重重出门,垂头丧气回来,而且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,话也一天比一天少,后来干脆一言不发,不辞而别,一去不返,他们省里的同事都不知他的去向。
与任何一个中国体育系统的官员和教练呆上五分钟,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感受到他们“压力山大”,求金若渴,立马理解吴景彪丢失金牌后为什么想痛扁自己,为什么会无数次说对不起。其实网友对他十分宽容,没人嘲讽,连批评的都没有。有个人安慰他,你是堂堂正正选拔出来的,胜败是兵家常事,要道啥歉。在金牌观上,在乎奥运会、关心中国体育的人已经非常豁达大气。圈里圈外,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语境:明明有桥,有人偏偏还在河里摸石头。
周俊的“三把不举”引来大反响大反思,不是唏嘘她的空手而归,而是纳闷谁派她上的。当她的名字出现在奥运名单上时,她的伦敦之旅结局其实已经注定。一个全国进不了前三名的高中生,参加一场毫无机会的角逐。她满脸惶恐地出场,战战兢兢地弯腰,场面让人心酸。这跟一个长官在兵多将广时,让一个满脸稚气的新兵蛋子去冲锋陷阵有什么区别,你有无数的借口,都是扯淡。
这不是举重队第一次摆大乌龙。八年前,在某男子项目上派谁去雅典问题上,一个做得熬费苦心的局,就几近穿帮——当时有微博的话。Z是两届冠军,但已力不从心;L天生神力,有点楞头青。假装纠结了好一阵,有关方面宣布,经过队内选拔和综合考量,选老Z出马。在雅典老Z三把不起,和周俊一样。熟识的记者私下里问小L,队内选择你真的举不过他?小L哈哈一声,选拔个毛,我每次至少比他多举15公斤。
如果举重这个曾经小康的项目如今不是无可奈何在返贫的话,举重队里,尤其是女子举重这点圈内安之若素的破事,不会掀起惊天波涛。欧美国家极少有女性当成职业来操练,它就成了中国选手的金饭碗,最风光时能包揽每个项目的世界前三名,破世界纪录比做四则运算容易得多,奥运会只许每国派四人参加,就是为了让其他国家也能尝尝鲜,我们派谁去,像大工程的招投标一样,玄机重重,鬼影憧憧。但最近几年,奥运家庭里的小三子们有样学样,也琢磨出一些门道,冷不丁从我们嘴里就抢去肥肉。原来领导点的将,就摆了周俊式的乌龙。
周俊三把砸锅,从最高级别的官媒到草根微博,一致的呼声是希望有个公平透明的选拔体制,别再遮遮掩掩,不止是女子举重,还有那几个中国金牌梦之队、掘金队,它们一直以来与女子举重奉行同样模式,同样饱受诟病。我担心的是,这会不会有点迟。这类苦大仇深项目,基层选材已经连哄带骗,诡异的奥运选拔制度让它的生存雪上加霜,而由几个国家大包大揽的格局,让它在奥运家族里的日子很不好过,我们理清死结的时候,游泳田径网球之类项目在翻身,给这类只靠奥运金牌讨生活的项目留的空间和时间不多了。这就像两个女人争同一个男人,一直耗着,盼着对方先挂,结果,等来的是谁也承受不起的悲剧:那个男人先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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